皇帝十四載，仲冬月上弦。
逆寇眾奄至，烽照大江邊。
客子在秋浦，遙見光燭天。
踉蹌渡江返，舉家涕泗漣。
開門守?zé)糇?，望我眼欲穿?div class="onf2bpl" id='poem_sentence_4_978259_comment'>
我至未束裝，兩兒爭我肩。
提攜兩兒走，短衣妻還牽。
累累大堤上，崎嶇陌與阡。
僮仆暗相失，遙聞多躓顛。
兒饑不敢啼，辛苦懷中眠。
既苦妻孥累，復(fù)念僮仆孱。
跋涉到江岸，欲渡江無船。
多謝故人義，贈我買舟錢。
登舟望賊燧，只在前山巔。
對面數(shù)里遙，須眉勢欲燃。
哭聲誰家婦，使我心悁悁。
清晨艤舟楫，欲發(fā)未能遄。
白馬掣電來，篙櫓紛糾纏。
甫能捩柁轉(zhuǎn)，矢石及我舷。
嗟嗟五步內(nèi)，幾以頸血濺。
妻兒驚臥病，戰(zhàn)悸欲成癲。
腐儒手足亂，至今一指攣。
暮宿清溪口，水落聲潺湲。
仰看太白星，旄頭直北懸。
言念兄弟輩，紛如散賓筵。
繄我獨南征，凄然墮風(fēng)鳶。
哀音中夜發(fā)，隔船鳴商弦。
聽之耿不寐，展轉(zhuǎn)百憂煎。
盎無三日糧，八口何以全。
沿江多果窳，冰腹不可搴。
經(jīng)霜有菱芡，爛死黑如鉛。
采之充朝餐，隔宿乃一饘。
中洲有賢主，見客開門延。
廚中設(shè)粳飯，肴以肥且鮮。
眾雛盡一飽，起視腹便便。
病妻苦嘔泄，入門忽以痊。
賢母為節(jié)飾，滿頭贈花鈿。
詰朝勉留我，臨別情拳拳。
苦辭土俗薄，不能謀一廛。
感念夫子德，高誼肝脾鐫。
數(shù)日江上行，回首時流連。
濡溪風(fēng)波惡，停舶將及千。
中有同鄉(xiāng)舟，早晚發(fā)樅川。
試問故鄉(xiāng)難，來期在我先。
采石月初望，郁郁金盤圓。
榜人自沽飲，有魚縮項鳊。
借汝榜人杯，臨江吊謫仙。
我如有斗酒，亦能詩百篇。
信宿抵石城，入城何迍邅。
平生貴交游，深居門巷闐。
叩門欲有訴，趑趄足不前。
果然投以刺，閽吏不肯傳。
四顧日慘淡，風(fēng)吹雙鬢卷。
道逢貧賤交，驚我僅存顴。
孰手敘從來，淚下如流泉。
荷此二三子，竭力相周旋。
奔走城西隅，僦居僅有椽。
雖無門與扉，次第竹可編。
入門乏床褥，爛熳睡一氈。
朝寒不能起，坐擁衾中綿。
客至無榻施，席地草綿芊。
汲井缺瓶綆，日午未炊煙。
小兒叫索飯，苦遭嚴母鞭。
大兒強解事，忍饑劇可憐。
朝出過屠門，入眼空垂涎。
爾急但粗蠣，寧復(fù)望腥膻。
昨日中都友，餉我肉一籩。
久不識此味，不辨羊與豜。
相視忽大笑，胡至此寒脧。
仆婢語深夜，怨我輕南遷。
聲聲思故鄉(xiāng)，似欲相背捐。
爾輩勿我怨，茲非我罪愆。
爾見江北將，赳赳有幾員。
元戎總驕貴，虛檄閫外權(quán)。
所賜尚方劍，誅殺徒自專。
比來盡閉門，曾不張空弮。
天津運梗塞，都城空復(fù)堅。
山東數(shù)千里，滿目森戈鋋。
比歲蝗旱仍，一望無畬田。
追呼吏如虎，逋負寧望蠲。
牛種賊燒盡，有田誰復(fù)佃。
夙號中原地，非復(fù)昔幅員。
海內(nèi)皆鼎沸，幸此江南偏。
爾謂江南遠，我意適閩滇。
仰視天南鵠，翻飛何翩翩。
從汝聒耳噪，一如聽秋蟬。
閉戶暫冥心，悄然坐深淵。
今夏初學(xué)卜，焚香設(shè)筵篿。
為卜江以北，天怒正不悛。
江南不可居，江北不可還。
且偷旦暮生，衣食自有緣。
作詩述所懷，瑣瑣遂盈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