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幼而喜佛，蓋天性也。壯而涉獵佛書，稍有所得，頗自矜大。又癖于琴，因檢閱舊譜，自彈數(shù)十曲，似是而非也。后見琴士弭大用，悉棄舊學(xué)，再變新意，方悟佛書之理未盡。遂謁萬松老人，旦夕不輟，叩參者且三年，始蒙見許。是知圣諦第一義諦，不在言傳，明矣。邇因忘憂學(xué)鼓琴，未期月，稍成節(jié)奏，又知學(xué)道之方，在君子之自強耳。故作琴道喻，述得旨之由，勉子進道之漸云。
昔我學(xué)鼓琴，豪氣凌青天。
輕笑此小技，何必師成連。
寶架翻舊譜，對譜尋冰弦。
自彈數(shù)十弄，以為無差肩。
有客來勸予，因舉莊生篇。
時君方誦書，輪扁居其前。
釋椎而入請，何故讀殘編。
上古已久矣，不得見圣賢。
遺書糟粕馀，與道云泥懸。
臣年七十秋，雙鬢如垂綿。
斲輪固小巧，巧性非方圓。
心手兩相應(yīng)，不能語子焉。
是知圣人道，安得形言詮。
至今千載間，此論不可遷。
琴書紙上語，妙趣焉能傳？
不學(xué)妄穿鑿，是為誰之愆。
今方謁弭君，服膺乃拳拳。
相對授指訣，初請歌水仙。
吟猱不踰矩，節(jié)奏能平平。
起伏與神會，態(tài)狀如云煙。
朝夕從之游，琴事得大全。
小藝尚如此，大道寧不然。
當(dāng)年嗜佛書，經(jīng)論窮疏箋。
公案助談柄，賣弄猾頭禪。
一遇萬松師，駑駘蒙策鞭。
委身事灑掃，摳衣且三年。
圓教攝萬法，始覺擔(dān)板偏。
回視平昔學(xué)，尚未及埃涓。
漸能入堂奧，稍稍窮高堅。
疑團一旦碎，桶底七八穿。
洪爐片雪飛，石上栽白蓮。
佛祖立下風(fēng)，俯視威音先。
忘憂西域時，師我求真筌。
經(jīng)今十五春，進退猶遷延。
望涯自退縮，甘心嗟無緣。
將求無價寶，未肯酬一錢。
未啟半簣土，欲酌九仞泉。
美玉付良工，良工得雕鐫。
良金不受冶，徒費爐韝煽。
聞君近好琴，停燭夜不眠。
彈之未期月，曲調(diào)能相聯(lián)。
君初未彈時，曾不知勾蠲。
學(xué)道亦如此，惟患無精專。
誰無摩尼珠，誰無般若船。
立志勿猶豫，叩參宜勉旃。
他時大徹悟，沛然如決川。
毛端吞巨海，芥子含大千。
瞬息一世過，生死相縈纏。
此生不得覺，曠劫徒悲煎。
吾言真藥石，療子沈疴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