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嘉妄欲抗中原,積石江心尚巋然。
豈料王師到尋狹,挫鋒困粟遂無前。
傳聞交州初陸梁,東連五溪西氐羌。
軍行不斷蠻標盾,謀主皆收漢畔亡。
合浦譙門腥血沸,晉興城下白骨荒。
謀臣異時坐致寇,守臣今日愧苞桑。
已遣戈船下漓水,更分樓船浮豫章。
頗聞師出三鴉路,盡是中屯六郡良。
漢南食麥如食玉,湖南驅人如驅羊。
營平請谷三百萬,祁連引兵九千里。
少府私錢不可知,大農(nóng)計歲今馀幾。
土兵番馬貔虎同,蝮蛇毒草篁竹中。
未論芻粟捐金費,直愁瘴癘連營空。
我思荊州李太守,欲募蠻夷令自攻。
至今民歌尹殺我,州郡擇人誠見功。
張喬祝良不難得,誰借前箸開天聰。
詔書哀痛言語切,為民一洗橫尸血。
摧鋒陷堅賞萬戶,塹山堙谷窮三穴。
南平舊時頗臣順,欲獻封疆請旄節(jié)。
廟謨猶計病中原,豈知一朝更屠滅。
天道從來不爭勝,功臣好為可喜說。
交州雞肋安足貪,漢開九郡勞臣監(jiān)。
呂嘉不肯佩銀印,徵側持戈敵百男。
君不見往年瀕海未郡縣,趙佗閉關罷朝獻。
老翁竊帝聊自娛,白頭抱孫思事漢。
孝文親遺勞苦書,稽首請去黃屋車。
得一亡十終不忍,太宗之仁千古無。
呂嘉積石浪相傳,雙闕天開尚宛然。
成敗古來俱一夢,千秋何似老樓船。
南越太后邯鄲女,皓齒明眸照蠻土。
珊瑚為帳象作床,錦傘高張擊銅鼓。
太液池內紅芙蓉,自憐謫墮蠻煙中。
灞陵故人杳無耗,深宮獨看南飛鴻。
隨兒作帝心不愿,惟愿西朝柏梁殿。
茂陵劉郎亦可人,遣郎海角來相見。
金猊夜燎龍涎香,明珠火齊爭煌煌。
番禺秦甸隔萬里,今夕得遂雙鴛鴦。
白首相君佩銀印,干戈欲起蕭墻釁。
莫言女子無雄心,置酒宮中潛結陣。
漢家使者懦且柔,纖手自欲操霜矛。
孤鸞竟落老梟手,可憐空奮韓千秋。
樓船戈鋋師四起,或出桂陽下漓水。
越郎追斬呂嘉頭,九郡同歸漢天子。
尉□墳草幾番青,霸業(yè)猶與炎洲橫。
玉璽初從真定得,黃屋卻為邯鄲傾。
五羊江連湘浦竹,嬌魂應伴湘娥哭。
安南版圖數(shù)千里,少是居民多山水。
東鄰合浦北宜邕,南抵占城西大理。
古來五嶺號蠻夷,肇自陶唐有交阯。
其在成周為越裳,重譯曾來供白雉。
秦名象郡漢交州,九真日南接其地。
漢初趙陀總雄據(jù),乃命為王免誅徙。
繼因高后禁關市,陀復怙強隨僭偽。
即稱帝與中國仵,戕害邊民嚴武備。
漢家自是起兵戈,每戰(zhàn)無功罷力士。
漢文修德不事武,釋罪不誅封趙氏。
陀因感德稱藩臣,遂使嬰齊來入侍。
方物珍奇歲貢輸,傳襲子孫給五世。
呂嘉謀叛暗興兵,故殺其王并漢使。
武皇一怒奮天戈,千里精兵掃兇穢。
路侯博德勇有謀,破越如同破竹勢。
分為九郡置官守,南越從茲國乃廢。
中華聞化遍九州,漸教遠人通禮義。
光武初除新室難,未遑選擢南方使。
糜洽二女逞奸雄,娣名徵側妹徵貳。
招呼要黨據(jù)南交,威服百蠻無與比。
侵邊寇滅六十城,一立為王一為帥。
堂堂漢將馬伏波,苦戰(zhàn)三年常切齒。
分軍驅逐到璽溪,賊酋授首悉平治。
廣開漢界極天南,銅柱高標傳漢史。
命官遣將鎮(zhèn)其民,德政清新多惠施。
至于士燮善撫綏,貴重一方人所念。
國政紛紛吳蜀在,爭為壁壘陳交界。
境入漢制宋齊梁,興誅相承如一軌。
悠悠閱世迨隋唐,始號安南今乃是。
張舟始作都護時,修筑羅城制軍器。
高駢威信行在彼,此邦人人多慢易。
咸通末歲中國亂,轉運遐方肆驕恣。
吳權曲顥矯與楊,篡辱相爭民力匱。
宋初王氏始封王,丁絕轉封黎與李。
李傳九世一百年,嗣有陳王來襲位。
泰平日久重儒風,禮樂衣冠略初似。
皇元一統(tǒng)自古無,德服萬邦恩澤被。
陳王納款三十年,后嗣不道違上旨。
甲申假道征占城,令助軍器供餉饋。
居然逆命相抗衡,拒捍王師心懷異。
陳王子侄二三人,慕義來歸沐恩賜。
興師伐罪出有名,千里鷹揚耀旗幟。
進兵數(shù)道會于交,勢若雷云馳萬騎。
其王逃海匿山林,旁及無辜遭罪戾。
師還伏罪進表章,犀象璽珠常踵至。
圣心蕩蕩念斯民,罷戰(zhàn)休兵合天意。
南陲從此悉安然,億萬生靈蒙其庇。
遠人懷德自心歸,天下為家當盛際。
小臣居沔拜皇恩,竊祿素餐心自愧。
乘間綴緝舊所聞,寫作《安南風土志》。
人生如石火,倏忽無停光。
來者日以續(xù),往者日以忘。
陰陽自不息,死生固其常。
悠悠就泯滅,有志當悲傷。
所以貴自立,卓然振頹綱。
男兒慕勛業(yè),才高萬夫良。
女子守貞節(jié),秉心百煉鋼。
一生雖云短,萬世亦以長。
齪齪茍無譽,弱草棲秋霜。
云何呂家女,薄俗能激昂。
喧啾眾鳥群,劃見孤鳳凰。
白刃不辭苦,青春謝紅妝。
大義既已著,委順名益彰。
香魂掩幽壤,高墳多白楊。
馀芳垂竹帛,肯愧紀述詳。
黃山鎖愁靄,濕翠空蒼蒼。
三載親從上將牙,水軍十萬下珠崖。
漢庭若薄征南賞,海外何人斬呂嘉。
衛(wèi)青屯上谷,連營肅旗鼓。
五道出將軍,弓高與強弩。
系其賢王歸,奇功不堪數(shù)。
坐擁武剛車,帳下式歌舞。
李廣不得意,上簿至幕府。
是豈戰(zhàn)之罪,拊心良獨苦。
朱生蓬蒿人,掘起自行伍。
浮海斬呂嘉,英略無千古。
功奇禍亦奇,十年檻中虎。
長劍雖蒯緱,猶堪賈一怒。
丈夫身不死,塞垣報明主。
趙佗據(jù)越少憑資,一州之主秉鞭牧。
值秦破滅始為王,因漢通符稱嶺服。
地連象桂總湟溪,境接長沙多暑燠。
為號為名竊自殊,聞所未聞頗由陸。
高皇側子重賜書,老夫故臣仍拜伏。
兩賢不并雄不俱,去黃去左如故屋。
四十九年抱孫居,九十三歲傳家族。
自胡及興守漢條,樛后內通將內屬。
呂嘉殺使路楊來,九郡初開南海幅。
吁嗟粵吏爾何人,提封萬里盡南澳。
東西威令及閩甌,蠻夷大長胥臣仆。
稱帝自娛雖似蛙,猶勝中原苦競鹿。
興王遠慮繇任尉,背漢陰謀自呂嘉。
因時割據(jù)憑搶攘,萬里提封賴遠遐。
南天聲教奚堪阻,嶺服文明莫漫遮。
豈有百年更化日,臥榻長容椎髻嘩。
三窟何當留狡兔,一朝誰恃逞蠻蝸。
攻王殺使樓船入,珠海丹崖起亂霞。
趙宗呂族同灰燼,傾國終應反滅家。
獨憐樛氏懷私計,鏦矛無力斷長蛇。
頗似當年挑越釁,空教肝腦蔽長沙。
一樣司晨歸二牝,開端釀禍并堪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