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令狐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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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感懷呈永叔(1044年) 北宋 · 蘇舜欽
春陽泛野動,春陰與天低。
遠(yuǎn)林氣藹藹,長道風(fēng)依依。
覽物雖暫適,感懷翻然移。
所見既可駭,所聞良可悲。
去年水后旱,田畝不及犁。
冬溫晚得雪,宿麥生者稀。
前去固無望,即日已苦饑。
老稚滿田野,斲掘鳧茈(原作芘,據(jù)李本改)。
此物近亦盡,卷耳共所資。
昔云能驅(qū)風(fēng),充腹理不疑。
今乃有毒厲,腸胃坐(黃本、陳本作生)瘡痍。
十有七八死,當(dāng)路橫其尸。
犬彘咋其骨,烏鳶啄其皮。
胡為殘良民,令此鳥獸肥。
天豈意如此,泱蕩莫可知。
高位厭粱肉,坐論攙云霓。
豈無富人術(shù),使之長熙熙。
我今饑伶俜,憫此復(fù)自思。
自濟(jì)既不暇,將復(fù)奈爾為。
愁憤徒滿胸,嶸嶸不能齊。
⑴ 原作多,據(jù)黃本、陳本改
玉壺飲湖淥,決眥連云根。
霜蟾駕飛轍,萬頃秋不痕。
懷哉壺中仙,弗鑒行潦渾。
一衿洞冰澌,三舍祛塵昏。
玉碗勺冷瀣,瓊佩經(jīng)芳蓀。
剩擷書傳香,鮮騰水花芬。
愛閑受遠(yuǎn)次,負(fù)郭成荒村。
廣文飯不足,北海酒滿樽。
弗春長熙熙,弗約常存存。
氣餒貴益賤,道在卑逾尊。
安知忘情地,豈在炙手門。
只與白鷗說,莫與俗子論。
昨日大炎汗如雨,今日新涼生尾麈。
炎涼倏忽手反覆,百年悠悠駒過隙。
我獨胡為長抱病,高堂白發(fā)悲明鏡。
安得長繩系蟾烏,千古萬古懸天衢。
自然玉燭調(diào)四時,炎涼寒暑皆得宜,我亦鼓腹長熙熙。
平湖百頃青玻瓈,甲弟崢嶸俯水湄。
東風(fēng)已轉(zhuǎn)瀛洲草,千株柳拂黃金絲。
鸀鳿雙飛落煙渚,鳧雁群戲蕩漣漪。
水綠沙明不可唾,似與人寰隔喧卑。
黃門本是海東才,早入天朝荷寵私。
郭家金穴何足擬,醉來擊碎珊瑚枝。
華堂深處紅氍毹,駭雞犀鎮(zhèn)翡翠帷。
沈麝香焇博山爐,水晶簾捲流蘇垂。
恍然身在蕊珠宮,左顧右眄多瑰奇。
喜我遙自古鄉(xiāng)來,慰我萬里勤驅(qū)馳。
迎我中堂敞綺筵,有酒如澠肉如坻。
眼前方丈青玉案,一食萬餞還堪嗤。
沙糖融作人鬼形,蜜餅累上高齊眉。
黃柑尚帶洞庭春,側(cè)生猶含絳雪肌。
剪?為花更奪真,瓊枝翠葉何葳蕤。
千里莼羹五侯鯖,海錯山肴備四時。
蔗漿寒凝瑪瑙碗,霞液香流白玉卮。
初驚膾鯉落雪肌,更訝烹蛟泣玉脂。
屠門大嚼不須誇,已厭肥甘下箸遲。
況復(fù)靈鼉響逢逢,優(yōu)人呈技登前墀。
弄丸卦跟渾閑事,幻怪百出令人癡。
無中生有可怖愕,巨細(xì)妍蚩忽變移。
人邪鬼邪叵能測,假面長鬣行躨跜。
衣冠譎詭像魑魅,風(fēng)骨成削驚童兒。
兩兩起作胡人舞,或揮弓刀或揚旗。
飄若驚鴻戲滄海,倏如怒電搜蛟螭。
畜眼平生未曾見,數(shù)日錯愕猶驚疑。
吾聞角抵自漢家,世增奇技爭雄雌。
蠻鼓胡笳雜四夷,先王正樂何能知。
但餉樽前片時樂,不覺已費千金貲。
安得挽回太古風(fēng),污樽杯飲相娛嬉。
出作入息歌擊壤,如饗大牢長熙。
丙申十三載,正月上元時。
蒼茫聞盜賊,東方光迷離。
須臾門巷里,四路皆賊騎。
翻身下床走,顛倒衣裳披。
骨肉各自散,對面不相辭。
單身赴東鄰,越墻又度籬。
籬高不可度,足失刺傷皮。
我身已難保,焉復(fù)顧四肢。
后圍到鄰家,東西莫所之。
鄰翁似認(rèn)我,見我長嘆咨。
汝是讀書人,不走尚在茲。
我有夾墻內(nèi),急入莫再遲。
攜我杵臼后,墻實狹且卑。
推我側(cè)身入,戒我勿動移。
墻頭蓋薦棘,墻面掛席箕。
布置未及已,賊忽劈門楣。
老翁亟他往,霍霍響矛□。
魂飛膽似落,噤氣勿噓吹。
中有兩小女,展轉(zhuǎn)聲嘻嘻。
低頭掩其口,高聲反問誰。
惟賊眼奢侈,玉帛與珠璣。
急打東房去,無心戀茅茨。
不知誰家婦,嬌嬈哭甚悲。
曰馬奔封豕,繹絡(luò)走青絲。
哀聲與鐵杖,懔慄寒心脾。
漫漫長夜窟,手足無所施。
低頭若頸折,自卯及夕曦。
皮肉已盡死,跼蹐不知疲。
炮聲四五動,哄聞勢少綏。
撥身雜眾人,脫袍去接?。
要命爭先走,不復(fù)知忸怩。
路逢我妻在,偕出東城陴。
顧我雖得脫,父母尚未知。
母年六十六,父年近期頤。
平時少行走,何以經(jīng)險巇。
父母養(yǎng)子時,百年有所資。
生我不得力,身完縱何為。
行人指示我,適間有二耆。
云是貴家翁,雙雙東驅(qū)馳。
從此十里許,尚可相攀追。
既聽消息真,但走且莫羈。
新來海上賊,數(shù)萬滿城彌。
年少市棍徒,白裹混相欺。
男婦盡被擄,寸草不復(fù)遺。
去去何甸甸,搰搰田溝澌。
所遇多流血,呻吟道傍尸。
往來動契闊,悲號振平菑。
擔(dān)甑或負(fù)釜,抱子或牽犧。
攘攘數(shù)百輩,雜沓相擠推。
夜深后嶺道,雨后北山崥。
既無燈火具,徑滑泥又滋。
水渦并突口,白影互相疑。
平生苦短視,十步九僛僛。
山麓逢幼弟,仗爾來扶持。
安樂重友生,兄弟急難宜。
迢迢踰巖谷,群峰勢參差。
昏鴉哺數(shù)子,林樹聲喔咿。
寒坑泉幽咽,野竹風(fēng)飔飔。
回首斗城中,烈火照通逵。
黤黰氣上積,皇天慘不怡。
暮宿王家庵,晨過大寺基。
深山雪如練,萬丈白長麾。
龍門翻銀濤,千軍列素帷。
春寒窮谷里,風(fēng)景自堪奇。
早風(fēng)吹折骨,冰霜生口髭。
指落不得直,面目黑青黧。
兩日未飲食,口燥腹又饑。
吾妻臥路泣,掩面不能隨。
艱難古不免,步步且自支。
黃昏到寺中,僧去存老尼。
衣袍換升米,折椽向地炊。
煙塵著濕眼,半夜成粥糜。
血回湯入口,魂招飯翻匙。
新棲且安息,生理漫圖維。
三日歸我宗,父母亦來斯。
昆弟陸續(xù)到,團(tuán)聚哭淋漓。
驚定還拭淚,喜極復(fù)嗚戲。
村婦墻頭笑,村童滿堂窺。
村老四五人,嘆惜前致詞。
聞君新構(gòu)房,今日可耘耔。
灰燼并瓦屑,不留寸題榱。
人生有哀樂,天地有盛衰。
桑田變滄海,何處是靈芝。
一家幸會合,豈復(fù)論舊貲。
攘攘唐黃巾,紛紛漢赤眉。
無地?zé)o豪杰,顛沛是吾師。
九州四海大,亙古長熙熙。
廣廈千萬間,懷葛至今垂。
我無鄰家翁,今在海之湄。
父母不得見,何況妻與兒。
多謝鄰家翁,豁達(dá)露襟期。
誰肯流離際,忘身濟(jì)人危。
吾知丈人者,不受世磷緇。
誓將與丈人,結(jié)歡致所私。
妖氛猶未靖,夢寐長勞思。
按:整理自《古今圖書集成》患難部